大約過了兩個禮拜左右,一如我所料,尼古拉斯透過他太太,到學校來邀請我到他家去吃飯。
那天晚餐席中,尼古拉斯開頭就對我說,他已經接受了國立聖彼得堡大學的終身職教授缺,下個月初就要回俄羅斯了。
他要我不用擔心碩士學位,他會預先幫我安排妥當。
我坐在餐桌前,不斷搓著雙手,半天不曉得該說些什麼。尼古拉斯也個是悶葫蘆,說完開場白,接下來就是好一陣子的沉默。
他看到我欲言又止,知道我滿腹狐疑,兩方努力加餐飯,一時尷尬的氣氛還持續著。
終於,他對那天的事情,說了聲抱歉。接下來的時間,都是他在跟我解釋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。
尼古拉斯說,自我幫忙突破理論瓶頸後,他的實驗越做越精純,甚至後來連前五世的記憶也能被喚醒。
原來他有好幾世都是沙皇時代的皇宮貴族,享受廣大佃農的供養,生活奢靡優渥,直到共產黨破壞了這一切,並導致沙皇被吊死。
「我剛理解這一切時,心中憤恨難平!」他說本想用自己的專業在台灣做一顆原子彈,偷渡回莫斯科,將克里姆林宮炸到片瓦不留。
至於原子彈會傷害到多少人,造成多大的損害,他當時被仇恨所蒙蔽的心,早已管不了這麼多了。
但是,在台灣生活的這幾年,耳濡目染所接觸到的事情,其實已經開始對他潛移默化。
中國人的包容寬厚,敬天畏神,凡事重視因果,讓他懂得感恩目前所擁有,知道思考問題要從各個角度著眼。
「我一定是前幾輩子有積陰德,這輩子才能當到哈佛教授。」他笑著說。
他這次回俄羅斯不是要帶炸彈回去的,而是要帶著台灣的民主自由觀念回去。
「台灣真的很自由,走在大馬路上罵總統,也不用擔心會被抓去關!」他終於爽朗地哈哈大笑了。
我在桃園機場送尼古拉斯教授去搭長榮班機,他要先飛阿姆斯特丹再轉機回俄羅斯聖彼得堡。我想到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,真的很像是演了一齣戲劇張力十足的電影。
尼古拉斯教授在機場對我說:「Doctor Yang, hope to see you soon!」,我苦笑著回答說,我甚至連Master都還不是。
他說:「Don’t worry, sooner or later!」。他勉勵我,拿到博士學位只是做研究的開始,未來要走的路還很長遠。
當飛機直奔上雲端時,我奮力的揮動雙手,大聲的喊道「再會了尼古拉斯教授!」。
再會了教授!再會了我的青澀歲月!